【大西洋修罗场】梦回大航海（5）

-主cp英西，前文在合集

第五章火枪

-一声枪响过后，安东尼奥的大航海永远地定格在那个瞬间。亚瑟望着船舱，想起他之前找到的放着安东尼奥财产的储藏室和佩德罗的赌约，脸上露出了无言的笑，同安东尼奥临死前闭起的眼和脸上讽刺的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大航海到底是什么？***。

　　当亚瑟睁开眼睛时，躺在他身边的安东尼奥还没醒。他没有惊动安东尼奥，只是悄悄扭过头注视着这个身上盖着棉被的精壮男人。安东尼奥的头发不是很长，就算是小辫也只是恰好到脖子，因此他的额发完全没有遮住他安详的睡容。亚瑟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把被子轻轻掀开，光着脚走到地板上。

　　他们昨天做了一夜，索性衣服还是好好地解开扔在地板上，没有被撕碎。亚瑟一件件把摊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拍拍灰尘，然后慢慢地穿上。他一个纽扣一个纽扣地缓慢系着，脑袋仍有些昏沉，似乎是昨夜的疯狂的后遗症。地上除了一件件衣服还有喝干了的酒瓶，——是的，他们还乘着兴起多喝了几杯度数高的酒。他的鬓发被汗水粘在一起，现在有些脏，所以他打算待会儿去洗洗。等到他终于系好纽扣，穿上大氅，满意地整理了领结，拿出怀表确认时间后，安东尼奥才悠悠转醒。

　　安东尼奥打着无声的哈欠从床上坐起，露出蜜色的肌肤和漂亮脊骨上的一串红痕。他揉揉眼睛，抹去眼角沁出的泪珠，看着早已穿戴整齐的亚瑟和他递过来的衣服露出一个微笑。“你起得真早。”安东尼奥感慨道。他接过亚瑟递来的衣服披在身上。

　　亚瑟说：“已经八点了，算不上很早。”

　　安东尼奥哈哈大笑起来：“别那么较真，亚瑟。”他越过亚瑟走了过去，把披着的衣服随意丢进一个箱子里，然后在角落的另一个箱子里翻找出一件全新的金边衬衫套在身上，恰好遮去了他身上所有的痕迹。亚瑟什么也没说，实际上他的脑袋到现在还有点晕。

　　“你先去洗洗吧？”安东尼奥指了指房间门，亚瑟点点头，先出去了。安东尼奥凝视着他出门前无意间漏出的腰带，然后往后一倒似乎是精疲力竭地扑在床上。他闭上眼睛，脑子里不停地回想着亚瑟昨夜所有说出的话。那全是拐弯抹角的告白，和赞美他身材的吟诵。安东尼奥用手臂遮住眼睛，似乎是终于放松下来，笑了出来。

　　“主不会原谅我，我的子民不会原谅我，我不会原谅我。”

　　他默念，然后抬起镶着翡翠纽扣和金边的袖子凝望着。最后他如同吃下了定心剂一般起身，轻轻握着袖口的宝石，露出了向往的笑容。

　　“但是金币和美洲会原谅我。”

　　他掏出了一开始备在箱匣暗格的火枪，确认了它被火药填满，没有破损以后才放到枪袋里。

　　亚瑟在清理鬓发完毕以后没有急着离开。他掏出装在枪袋里的短火枪反复擦拭，确认没有任何磨损后才放心地把它放回去。期间他注意到火枪柄上有镶着一颗绿宝石，同安东尼奥清澈的眼睛近乎一模一样。他有些无奈地揉揉太阳穴，反复提示自己别像是吃了致幻物一样无可救药，但是似乎没有成效。

　　该死，这艘船就像是被施了诅咒一样，安东尼奥也是。亚瑟狠狠地咒骂着，他将自己的冲动全都归于安东尼奥的迷人。但是他本就苍白的肤色完全遮盖不住可疑的红晕：那是来自他昨夜触碰到的安东尼奥的悸动。

　　他掐了掐眉心，一旁的眉毛粗的能同他两根手指一般宽，但是他没兴趣去管这些了。他恶狠狠地想，安东尼奥就是美味的毒药，自己一定是蠢到了极致才会连眼睛都移不开，还在心底称赞他是什么太阳，他也不过只是个迟钝的笨蛋！

　　他有点烦躁地用水洗了把脸，任由水珠顺着金发一滴一滴流下。然后他趁着清醒，极速地自讽了几句，才缓缓地回到了走廊。

　　不出所料，安东尼奥也正从房间里出来。他和亚瑟一前一后上了甲板，两人之间都没有过多的交流，只有在阴影处借位交换的一个吻。亚瑟倚在栏杆上，双臂靠着木雕装饰的木栏，有意无意地把目光停留在安东尼奥身上。他看见安东尼奥仍旧带着两天前的朝气蓬勃和不竭热情，笑着和水手们打招呼，然后接过船舵，根据一旁副手的信息确认风向，规划航路。他还看见安东尼奥尾辫上已经换成了一根绿色的丝绸，随意地拴着那一小缕长发，在海风里扬起弧度，扫过安东尼奥漂亮的脖颈。

　　亚瑟收回了视线，他把目光抛向了一望无际的海洋。天空与海洋并不是一成不变的，风浪轻轻卷起和重重拍打都有着它们自己独特的魅力。如同亚瑟并不率真甚至是到了冷淡的魅力和安东尼奥直爽热情的魅力，它们都让双方甘之如饴。

　　不要去想那些了！亚瑟再次揉了揉太阳穴，抬头扫了眼天空，却发现他们即将经过一片积雨云。几滴雨点已经洒在了他的深色大氅上，洇出不太明显的水渍。不过他无动于衷，只是看着船头安东尼奥与身边副手交谈。

　　那个笨蛋。亚瑟看着安东尼奥似乎毫不在意的笑容，有点恶意地迁怒着。

　　明明大雨就要到来，整艘船已经逃不开了，他为什么还不能意识到？亚瑟又气又急。

　　明明他绝活不过这场旅程，为什么还会露出那样的笑容？亚瑟咬牙切齿。

　　那个笨蛋！亚瑟心里高声骂道。

　　不过他始终没机会说出来，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狂风大作，暴雨如注。这艘巨船碰上这样的大雨也只如同摇摆的木舟，随着海浪沉浮。雨点一刻不停地打在安东尼奥的大衣上，润湿了他的全身。亚瑟本已经下到船舱内，最后还是悄悄混了出来。他来到执舵的安东尼奥身后，安静地看着他乘风破浪。

　　安东尼奥似乎注意到他了，又似乎没有。他专心致志地躲避每一个大得能够把他们腾空卷起的浪花，身体没有丝毫的动摇。

　　亚瑟就这么注视着安东尼奥。

　　佩德罗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亚瑟身边，他虽面容与安东尼奥相仿，却与他截然不同。

　　“准备开始了吗？”佩德罗问着。

　　亚瑟不知道佩德罗是故意的，还是真的就如同安东尼奥一般迟钝——尽管他已经不在乎了。于是他答道：“嗯。海洋，就要送给我我所想要的东西了。”

　　“亚瑟。”佩德罗突然喊了他的名字，然后轻轻地笑了起来。“你真可靠啊。”

　　亚瑟注意到佩德罗的笑容有几分忧郁。也许是因为佩德罗本来如此，也许是因为安东尼奥而感到遗憾。亚瑟更偏向于前者，不过他同样也依旧不在乎了。

　　亚瑟干巴巴地回应：“嗯，谢谢。”

　　他张张嘴，似乎还想吐出什么单词，但最后都淹没在海浪和海风中。他的手紧紧抓着火枪柄，直到汗水濡湿了他两额的金发。不过那到底是汗水还是雨水已经不重要了，他的掌侧感受到了绿宝石的轮廓，和透心的冰凉。他木纳地看着安东尼奥的身影，心里有着无数鲜活的词语，无数的明嘲暗讽来形容那个迟钝的笨蛋西班牙人，但是最后都湮灭在狂暴的海风之中。

　　等到雨终于快停了，浪也不再威胁到他们的生命，亚瑟才慢慢地靠近安东尼奥。

　　“安东尼奥。”

　　亚瑟听见他干涩的声音这么说。

　　“一时半会儿是没有什么问题了，我去找副手来帮忙继续掌舵。嗯，亚瑟？怎么啦？你刚刚一直在看我的掌舵吗？我看起来怎么样？”

　　亚瑟看着安东尼奥兴致勃勃地样子，有点无力。他差点就把刚刚酝酿好的“妙语”全都拿出来形容安东尼奥一遍，如什么强装镇定的笨蛋，毫无经验却硬要强上的蠢货……不过最后他还是强迫着自己收掉这些绝对会惹怒对方的话，毕竟，他还暂时不能和他翻脸。

　　“不错。”亚瑟简短地评价。因为他再也不想违心地赞美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我当初为什么会因为他的外貌而被彻底迷住？亚瑟难以置信地想，可当安东尼奥的绿眼睛带着笑意看向他时，他又不自觉沉沦了。

　　“亚瑟？怎么了，如果不舒服的话，船上有医生。”安东尼奥关切地问。

　　亚瑟脸色苍白，他似乎是又被安东尼奥哽住了，有点好气好笑地回问：“那为什么上回我没见到有医生来？”

　　“那是……”安东尼奥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下，然后挠着湿漉漉的脑袋带着迟钝的笑容回答：“抱歉啦，上回我忘了。”

　　亚瑟露出早知如此的表情，手却在撑腰的时候悄悄摸上了短火枪。他脸上神色毫无变化，仍旧与安东尼奥看似愉快地交谈着。

　　谈到差不多的时候，他听见面前的人快乐地说。

　　“对啦，亚瑟。”安东尼奥笑着，“你为什么要杀我呢？”

　　亚瑟顿时如履薄冰。

　　“喂，——亚瑟？”佩德罗的声音仿佛由远及近，终于把亚瑟拉回了现实。

　　即使亚瑟的身体素质再怎么好，也受不了水土不服。他早就有使不上力的感觉，在雨天就变得更加强烈。他本就白皙的皮肤上红晕相当明显，但他完全没有注意到。佩德罗看着他，却完全没有制止他，让他回船舱休息的意思。

　　亚瑟心里明白，他如果现在不了断，他就不会感到更深的痛苦。可是这痛苦比起佩德罗一船的金银珠宝，到底谁更值钱？亚瑟心里的答案很明显了。

　　风浪渐小，雨点渐疏，安东尼奥终于松了一口气，回过头来注意到他们两个的身影。很明显，他愣了一下。

　　亚瑟没给他先开口的机会。“安东尼奥，”他轻轻地说，“我爱你。”

　　安东尼奥安静地听完，然后哈哈大笑起来。“我也爱你，亚瑟。”他说。

　　然后他们同时举起了火枪。

　　佩德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亚瑟即使在风雨里，也只觉得身上燥热无比，而且口干舌燥。他的脑袋不是一般的晕，应该是生病了。但他握着手枪的手却没有丝毫颤抖，也没有丝毫动摇。

　　安东尼奥也如此。不过他没有像亚瑟这般忍受着身体上的痛苦。他的面容难得敛去了笑容，平时如阳光般温暖的感觉也刹那尽失，只剩下一开始自信的轮廓。

　　“你是为了什么？”安东尼奥发问了。

　　“为了钱。”亚瑟回答得很利落。

　　“我也一样。”他攥紧了火枪柄。

　　“有想过这么快吗？才一天不到的时间。”安东尼奥接着说。

　　“没有。我以为至少要三天的时间。”亚瑟说完后补充道，“我以为不会有人那么笨，这么快就上钩。”

　　“如果说我是笨蛋的话我绝不接受！——我并不想和你争吵，只是有些话是时候说出来了：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你不是好人。”

　　“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我知道，我是指你无论哪方面都做不好。”

　　“总比随意把能威胁到自己的人放到自己身边的蠢货要好。”

　　“说实话，你觉得你能威胁我吗？”

　　“你在开玩笑吧？如果非要说的话，自大会要了你的命。”

　　“别说这些傻话了，你根本威胁不到我。”

　　“如果你认为不会的话。”

　　“够了！”

　　亚瑟终于看到安东尼奥开始生气，他有些成就感地看着对方因为愤怒变得通红的脸。

　　安东尼奥终于下定决心摁下扳机，可是却突然反应过来火药在刚刚的雨中受潮，不能再用。在当即判断以后，他立即丢掉了火枪，朝着放着武器的桅杆旁跑去。亚瑟同样丢掉了那把火枪，提起腰间别着的长刀朝他砍来。

　　安东尼奥摸到了靠在桅杆上的战斧。他旋起宽大的大氅遮盖住自己的动作，任由亚瑟的长刀划破衣物。顺着运动轨迹他握紧斧柄带动斧身，狠狠地朝亚瑟劈去。破空的声音一下子舞过亚瑟的身畔，亚瑟立刻横刀用刀背抵住安东尼奥的战斧，虎口却被安东尼奥惊人的力道震得发麻。他心里惊骇于前斗牛士的力气，但是他却完全不示弱。顺着长长的斧柄滑下，亚瑟提刀横在安东尼奥身前。

　　“安东尼奥。”

　　亚瑟低低地喊着。这像是个魔咒，毕竟他昨夜才同他一齐欢愉，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如同食用了过多的大麻。

　　安东尼奥没有回答。

　　他迷人的橄榄绿眼睛里全是难以置信，雨滴顺着脸廓悄悄滑下。

亚瑟趁着安东尼奥的空档，夺下了他的武器，用长刀把他的手臂钉在木板上。

　　“安东尼奥，——同你的大航海一起，永别了。”

　　亚瑟轻轻地说。

　　他捡起地上的火枪，把放在枪袋里备用的火药倒出来，最后对准安东尼奥的心脏。

　　雨停了，船继续航行着。

　　而大航海究竟是什么？

是金钱。

-终于快写到结尾了，实际上这个结局第一章就想好了（不是